莫子

桀骜不羁爱自由

只道是寻常

尊敬的乘客,由于G市大雨天气,现飞机准备迫降上海浦东机场,请您在座位上坐好,不要随意起动,飞机准备降落。

广播里响起突来的通知,中英文循环播放。机舱内一阵喧哗,有些乘客已开始咒骂,这里不是此行的终点,难免会让人心生不快。

莫郁华随着人群下机,出到大堂,一篇亮白,甚是喧嚣。不同于都柏林,周围的声音亲切、熟悉。她满意地看着这久违的场景。

外面已是昏暗,夹杂点小雨。看来老天是不欢迎她回来的,可那又怎样,她终究是回来了。如当初一般不管不顾。看来在这固执的性格上,时间仍是没能让她改变。

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,她也的确是累了。走进一家便利店,她刚才在飞机里忘记喝水了。

拿着一瓶水走到收银台,她发现这里的食品跟她记忆中的不大一样,如果在过几年,是不是连回家的路也不记得了。她轻笑,默默叹气摇头。果真是年岁大了,也喜欢胡思乱想了。哦,不对,应该是被韵锦传染的,怀了孕的人都有点神经质,不过是幸福的神经质。

“小姐,3元。”

郁华拉开包拿出钱包,手稍微停顿了一下,打开钱包,“那个,欧元你这里收吗?”她有些抱歉,竟忘了自己还没有把钱换成人民币。

收银员无辜地摇摇头。

“那……”

“这里有现金,替她付了。”身后有人解围,收银员拿过他的钱找零,把水递给郁华。

她没有转头去道谢,即使只是声音,她也知道那是谁。

她稍稍镇定,看向他,“多谢。”

“别来无恙,郁华。”眼看着她想动身离开,他打断她。

“我还有事,我先走了。”有事,对于久别重逢而又不想见面的人来说,是一个很好的托词。

周子翼想过了种种相遇的场景,会是同学间的一声问候,或是如陌生朋友般地一句你好,毕竟,郁华总是能包容他的。可是,都没有。他于她而言,已然连陌生人都不如。是变成了永远不再想见的人了。是吗,郁华?

他知道,他伤她太深。

他今天准备坐飞机去G市,无奈G市大雨,航班延迟,他无聊间走到便利店门口,看到了久违的熟悉身影。她回国了?他不时地会想,她什么时候回来,或者她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回来了。

4年了,她终于回国了。

刚才看到她嘴角边的笑容,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那么高兴,这是他不曾见过的郁华。他以为的郁华是一本正经却也能带给他温暖,是付出而不会占有。或者,是因为在他面前,她不能轻松是吗?

他出了便利店,隔着一大段距离,默默跟着。这比上海到都柏林的距离要好太多了,起码人在眼前。

郁华怎么也不会想到,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遇到周子翼。怎么会这么凑巧,老天就爱捉弄人。

回国前,她又怎么没想过会遇上他呢?4年了,即使再有什么,也都随着时间沉在了心底,慢慢遗忘。过往也该烟消云散了。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。他没有对不起她,他只是不爱她。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他,她只是不想负了自己。

放下了,却不代表就能和平相处。以前的她就是因为放不下,却不能不放下,所以只能镇定地应对,假装着不在意。她只是希望他们可以不再有交集,各自安好。

郁华在机场的窗口换了人民币,便去快餐店点了一份面,都柏林的面她着实是吃腻了。还好刚才周子翼没有强行留下她,不然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。以前的她还能镇定自若,现在,年龄越大,越不想去做无谓的隐藏。

见到他,过去的种种才又回到脑海里,不能说不好,只是那已成为过去,她想忘记。

第二天上午,她就从上海飞回了G市。昨天晚上联系的韵锦,被她责怪了好久才消气,然后欢迎她回国。是呀,她还是有人期待的。

她一到出口,便看到了韵锦,程铮在一旁小心地护着。肚子能稍微看出来了,这些日子她一定不好受了,她开始有了孕吐。

昨天她一直强调不用她来接机,她都多少岁了,难道还会应付不过来。偏偏在这即将要当妈妈的人眼里,固执地要去保护所有。

不过也多亏了韵锦,以至于此刻站在这里的她不至于凄凉。

“莫郁华,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,就不能提前让我高兴高兴吗?”然后一把抱住她,声音有些呜咽。

“韵锦……”她小心试探地喊着,韵锦是哭了?

“让我抱一会。”

一分钟后程铮才把她拉开,手温柔地擦拭她的泪水,“好了,郁华这不是回来了嘛。”

韵锦委屈,“我还以为你真不回来了。”

郁华抱歉,“这儿有你呢?我哪舍得不回来?”

“原谅你不提前告诉我回来的事情了。”

郁华讶然,这孕妈妈还真是好哄,不过这敢情昨天的气还没消呢?

程铮是早已习惯了,至从韵锦怀孕了后,她越发小孩子脾气了。他无奈地对郁华笑笑。

“你真不去我们家住几天?你那地方什么都还没收拾,就暂时住我家得了。”

“我现在不收拾,那岂不是一直都没地方住了,你还能让我赖一辈子?”

“那怎么不能赖一辈子了?”

“某人可咋办呢?我可不想做恶人。”郁华眼神撇向一旁的程铮。

韵锦无所谓,“该咋办咋办呗?”

程铮应承着没有插话,任两个女生拉他作谈资,能被韵锦带上话题已是她的荣幸,他就怕她忘了他的存在了。他的地位,是不是有点低了,他摸摸鼻尖,不过他也挺享受的。

“先送你回家,坐那么久的飞机肯定都累了。”韵锦体谅她。

郁华投去感激的眼神,她的确想休息了,时差还没倒过来。

休息了两周,郁华开始了在市中心医院上班,是回国前她就联系好了。她身边没有什么牵挂,忙碌让她觉得正好。

她深深吸一口气,让寒冷的空气刺激自己,在医院早已习惯了生死,但仍是看不透,难免会有些胸闷。

“郁华。”周子翼是看着她走出来的,心情不太好,整个人有些无力。他没能忍住,开口叫住她。他已经来过几次这里了,就在医院大厅,不敢进去。同样一件事,现在的他做不到了。

可是今天的她,让他不想去计较那么多。

郁华一丝苦笑,“请问有什么事吗?如果需要看病,直走左转就可以了。”她知道这样很无礼,但她无话可说。

他心里疙瘩一下,不过这是他应该承受的。

他故作轻松,“郁华,好久不见了,能否作为老同学一起吃个饭?”

吃饭?她是闲的没事做了吗?

“周子翼,你又离婚了吗?可惜我没空。”

他走近,“只是吃个饭而已,没有特别的。”他要是厚着脸皮,谁也挡不住。

“是吗?可惜我吃不下。”她直视他,她从来就不是柔弱的。

“好,那等你想吃的时候我们在去吃。”

“你好像误会了,我是说面对你,我吃不下,所以,抱歉了。”

“郁华,同学也不能做了吗?”他问得小心。

“也请忘了吧!”

“那能不能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,一顿饭一个小时就可以了,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打扰你了。可以吗?”

“周子翼,有必要吗,我们还有那个必要吗?”

“就吃一顿饭,就当是把那次的饭吃完?”

郁华知道他说的是哪次,最后那一次见面,他说他和陈洁洁复婚了。她什么都没有说,除了祝福。是啊,她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,她什么身份,她什么资格?

那天回去以后她哭得稀里哗啦,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有情绪,不会发泄。可是,这世上真有那样的人吗?只是未到深处罢了。

那天,她埋葬了所有,她不再是那个暗恋的高中生,也不是刚踏入社会无悔的小女生。这一年,她30岁了,如果没有这一切,或许她已平平凡凡结婚生子了。

可是,路终归是要走的,即使偏离了方向,及时调头就好。

“如你所愿,以后我们就是陌路,即使相遇,也请不要打扰,可以吗?”

周子翼松了一口气,“我去开车,你在门口等我。”

郁华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,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
他们随意走进一家餐厅,因为时间还早,人不多。餐厅里想起轻轻地音乐声,很耳熟,却想不出是哪首歌。

“想吃点什么?”周子翼询问她。

她把菜单往一旁放下,“你随便点吧,都可以。”那些菜,字能看懂,却不知是什么菜。

“好,我来点。”

他随意翻看菜单点了几道菜。

郁华有些恍惚,她是又回到了那些年吗?俩人对坐,不涉及任何的情感,只是陪伴。就像他说的,她要是他家人可有多好,这样他就可以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。可惜她不是,她也不会是。

为什么那时候心里能那么柔软,会因为无助的他而动容。

“刚回来还适应吗?”

“还好。”

“要不要我带你去哪里逛逛?”

“我们说好的从此是陌路。”她再次提醒他。

周子翼了然,他们回不去了,即使是一个补偿的机会她也不愿意给,这能怪谁呢?

从踏上去都柏林的飞机开始,他们的世界就被分隔开了,不该再有交集。

郁华是没有胃口吃饭,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往嘴里送点。陆陆续续,餐厅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,有情侣,有朋友,也有家人一起来的。各有欢笑。

她为什么会选择回来,不就是因为这些吗?嘴角上扬。

周子翼默默观察郁华,她和以前一样,很安静。可为什么他的心却是不一样呢,很是不平静。还能与她同桌吃饭,这是他这一两年的心事。

她也有不一样的。那天,在机场遇到她,背影是熟悉的,可是整个周身的气质却是不同,似乎清谈了不少,却是能吸引人的。

现在也是,嘴角微笑。他突然想想,郁华有因为他而笑得很开心吗?答案是没有。

他看过去,也没什么不同。

“不合胃口,要不点一下其它的?”

“不用,我不想吃。”她看他其实也没吃多少,“吃好了吗,我们撤了吧。”

“说好的一个小时,现在还没到时间。”周子翼提议,“或者,我现在送你回家?”

郁华想了想,送她回家好过在这里大眼瞪着小眼,也就同意了。

她很少坐他的车的,也就那么一两次吧,她记不清了。

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,这个城市的交通向来拥堵,广播里播放着不知是哪家的电台,主题是忆那年冬天。因着这里是南方,冬天不会有雪,相对而言也少了那么一丝情调。

车窗外很多行人,大多有些匆忙,“家”这个字眼在每个人心中都是特别的。

郁华也很羡慕他们,能有一个依靠,能有坚强的后盾。

车到达小区门口。

“就送到这里吧,再见!”

“郁华……”他沉默后开口,“上去当心点,晚安。”

“好。”她深深看了他一眼,不太习惯他这样的闭口不言。不过已没所谓,她不需要关心了。

周子翼还是会偶尔去到郁华的医院和小区,他知道她不想看见他,所以他很好地隐蔽着。他不懂,即使是远远地看着,也能让他心情愉悦几天。这是从来没有的。如果要追溯,是要追溯到他的大学时代了。

那时,初遇洁洁,一切都那么美好,所有的心思都在恋爱上。那时,他还是想要什么就能有的时代。

是的,他和洁洁又离婚了。他没有对任何人说,包括父母,反正他们也不关心。他没有告诉他的好兄弟程铮,他难于启齿。

他和洁洁复婚后,不出一年,他们就生下了霖儿。重新在一起后,与之前的婚姻生活没什么两样。与之前相比,洁洁的重心有了转移,她要照顾她很久以前生的小孩,他懂得了退让一步。

程铮问他,真能接受洁洁与别人生的孩子一起扶养,他点头。在那个时候,孩子已不能成为决定的因素。

洁洁是他从一开始就认定的妻子,他因她而觉得生活美好。他一直认为的都是,只有洁洁才配做他的妻子。所以,即使她之前有孩子,即使他们因吵架而离婚,当洁洁说要复婚的时候,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
因为,他不知道,他的妻子除了洁洁还能是谁?

郁华吗?郁华能做他的妻子吗?他从来没想过。他很感激郁华,能从郁华身上得到温暖,但也是仅此而已。他多希望郁华能是他的家人,从小一起的家人,或许他也就不会那么期盼温暖了。

他的确自私,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妻子不是光鲜亮丽受人瞩目的。

复婚后,他和洁洁一样会争吵,只是频率少了很多,慢慢地,便不再争吵了,已经没有必要了。年少时的激情与美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
家,对于他来说,又变成了冷冰冰的房子。他似乎一直都在企盼温暖。

幡然醒悟,有一个女子曾给他温暖,却被他亲手放走了。

在霖儿满月的时候,程铮和韵锦都来了,韵锦满怀高兴地逗弄霖儿。他突然想到,如果她有孩子了,还会是那样无表情的面庞吗?

他对韵锦说,“不知道都柏林会不会下雪。”他在想,她是不是会在那里遇到她的那个他?

洁洁对霖儿也不太照顾,她只顾着她的另一孩子。他不懂,霖儿也是她生下来的,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待,每次争吵后,她都说下次会注意。永远的下次,他已不抱期待了。

霖儿一岁的时候,不小心摔坏了洁洁孩子的东西,洁洁直接冲霖儿发火,他吓得直哇哇大哭,他是后来才知道的情况,从书房出来抱过霖儿,小心地安抚着。他似乎看到了他小时候一样,孤独无助。

那次之后,他带着霖儿在外面单独住。慢慢地,一切都淡下来了,婚姻可有可无。他一直也有听说洁洁与其他男子的暧昧,只是已无所谓了。

他与洁洁谈离婚,她不同意,他没有强求,分居一年自然就离婚了。

那以后,他才明白,他有多肤浅,固执地以小时候的想法去判断,却不知道心里早已发生了变化。他的心已有了依赖。

刚结婚的时候,他会和洁洁常常吵架,在现在看来,也是因为某人的温暖在让他作比对。

褪去了青春与年少的外衣,人往往更希望得到一个轻松温馨的氛围。他明白得太晚。

他以为他没有时间再去弥补,可是她终究是回来了。虽然不让他靠近,但能偶尔看见人已是对他的莫大安慰了。

他现在有了霖儿,至少不再是一个人。他还能去温暖霖儿,虽然没人温暖他。她呢?已经这么多年,还没遇到那个能守候她的人吗?

他是既希望她能遇见又害怕她会遇见。

是的,他很矛盾。

郁华最近就是医院和家里往返,偶尔与韵锦有约。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独来独往。

今天又在洗手间听到了别人的闲聊,看来洗手间于她真不是一个好地方。

“你知道新来的那位女医生吗?”

“你说的不是那位莫医生吧!”

“唉,真是,真是一个老女人,还每天面无表情的,上次我不就是疏忽了一点,又没有大问题,结果被她骂了一通。”

“听说年龄挺大的,还没结婚。”

“难怪。”她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情,忽然甚似了然。

郁华不禁哑然失笑,她每天都是面无表情的吗?或许是吧,对待病人她的确是严肃的,不希望自己的失误对别人造成伤害。

她向来不太关注别人的言语。

不要毁了自己的好心情,今晚和韵锦还有约会呢?

“郁华,现在有遇到合适的人吗?你也可以考虑结婚了。”

“哪能没考虑,只是这种事也不是说能定就能定的?”她笑笑,“年龄在这里,哪有那么好找?”

“这都怪……”韵锦生气没有说出名字。

“没事,都过去了。”

“那现在你怎么想的?”

“有那缘分就成,没那缘分,生活还不是照样得过。”

“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?”韵锦闪亮着眼睛看着她。

郁华明白了,在这里等着她呢?她怎么以前不知道韵锦是这样的人。她苦笑。

“可以啊,我也不挑。”

“你不挑?你要是不挑,现在哪能是一个人?”

“对啊,只要是合适的我肯定不挑!”郁华一本正经地说。

韵锦被她逗笑。

其实,韵锦也知道,如果一个人能很好地分享生活,那有没有另一个人也不重要,如果他不能锦上添花的话。只是,她还是有些心疼,希望郁华也能获得幸福。

郁华下班回家,乘坐电梯,只有她一人,等待电梯关闭。在最后关头,有人用手挡住了,快速走进电梯。

是周子翼!

她皱眉,他怎么会在这?

她往旁边稍稍移一步,周子翼眼神一暗随即恢复,正视前方。

“你最近在相亲,有遇到合适的吗?”

他怎么知道?“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。”

“郁华,我只是关心你。别无其他。”他说得无奈。

他从程铮那里得知她最近被韵锦安排在相亲。他与程铮说了,他离婚了,程铮很惊讶,怪他没有早点告诉他。他只是无颜对他们说。

“我很好,不需要你的关心。”她直接回绝。

电梯到了,她走出去,周子翼跟着。她回身,“周子翼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“郁华,我能进去坐坐吗?”

她不明白,她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,他们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有划界线的俩人。是,中间他有穿过界限,可是他仍是清楚地把她排在外面。她已经成全,他还想要什么?

“郁华,我有些累,想休息一下,能进去休息一小时吗?就一个小时?”

她想拒绝,但似乎他的神情真的不好。她从包里翻出钥匙,“诺,你进去睡一个小时,我晚点再回来。”

周子翼看着自己手上的钥匙,有些哭笑不得,不过这也一扫他心里的阴霾。

她准备离开,他拉住她,“郁华,我是想说,你有没有找到合适的,如果没有,我们俩试试行吗?”

他认真地看着她。

郁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听到了什么?他是在向她表白吗?时间回转,那些年她希望听到这样的话吗?她从没奢望过!现在又为何会这样?

“周子翼,你是想让我做小三?你找错人了,我想外面有的是漂亮小妹做你的情人。”

“郁华,抱歉,我又离婚了。”

郁华的临界点上升,她强制压下,因为他又离婚了,所以来找她了?

“周子翼……”她没有说话,她不知道她还应该怎么说。

“郁华,对不起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我只是明白了,谁对我更重要。”他接着说,“我知道,我是在奢望,我是对你有依赖,可是我也只是对你有依赖。”最后那句他是在对自己呢喃。

他松开拉住她的手,把钥匙还给她。这几日他一直没有睡好,霖儿发高烧,折腾了几日,今天才好。他有些想她,便从上海坐飞机过来,想起程铮说的相亲,一时没忍住,就跟进了电梯。

“好好休息。”他嘱咐她,然后离开。

留下莫名其妙的话,留下陌落的背影。

郁华这几天总会无端地想到周子翼那天的话。她在想,那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?她想不通。

她没想到,他和陈洁洁会再次离婚。已经做了一次的事情又怎么会再做一次,复婚时又是怎样呢?

他离婚了,与她何关!郁华剔除掉脑海里的想法。

突来的电话让她也来不及再思考。她哥来电话说,父亲病了,电话里没有细说,只说让她回家一趟。

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,向医院请了假就动身回家。

她是愧疚的,这些年没有在家好好孝顺父母。她一直在外面,又出国几年,在都柏林的时候甚至连电话都很少。

她在心里祈祷,希望一切都能平安化解。

回到家乡的城市,她直接到了医院。久不见面的母亲拉着她的双手,嘴里直念叨,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

母亲瘦了,老了。这一切她都不曾去关心过。虽然电话里会嘱咐,可毕竟人不在跟前。

她有些哽咽,“爸怎么样了?”

“去看看,去看看,你爸想你……”

她顿时没忍住,眼眶沁满泪水,头转向一边,她极力压制泪水,“好。”

她爸整个人都很虚弱,现在睡着了,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。她才意识到,这些年她错过了什么?

从小,虽然她与父亲都是沉默寡言的,但她能感受到父亲的关心,她爸有着传统父亲的责任。正因为这样,她才有了今天的模样。

她爸得的是肺癌,中期。医生还在检查,是否能做手术。身为医生的她知道,一旦病里涉及到癌症,都不是容易好的。

她痛心又很无奈。

这几日,父亲总是拉着她的手说,“郁华啊,我其他的不想,就是你这婚姻,是我不好,没有及时给你寻一个。”

郁华打断他,“这不是你的错,这是我自己的选择,再说,你看我现在过得差吗?别多想,先养好病,我们再回家,这次我在家多待些时日。”

“好,好……”他脸上露出喜悦,“只是你身边没个人照应着,就是让人担心,还是有个人的好。”

“好,我知道了,我慢慢看着,会找到的,不要担心了。”她安慰道。

郁华知道,不管她怎么解释,他们总是会担心的。他们这一辈子就是按着传统的结婚生子过日子,也是以这样的标准去衡量人。没有什么好与不好,只是价值观不一样。

半夜隔壁床的病人又闹腾起来了,疼得厉害,一阵窸窸窣窣。她知道她父亲也醒了,没有睡好,一直是迷迷糊糊的。

医院的床位很紧张,她想给父亲换一间单独的病房,可是护士一直说没有,暂时也没有会空出来的。

她的心很累。这时候只能看着病痛困扰父亲。平时见了这样的场景,她只是感慨,希望亲人能稍微宽心。才发现,到了自己一样地看不透。

原来只是未曾亲身体验过。

“郁华。”周子翼站在她面前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“伯父病了,我来看看。”他说得理所当然。

郁华不想跟他吵架,随他跟着。

他跟她父母相处得很好,他解释说是她同学。她父母看到他很是高兴,很热情。

“莫郁华,10楼空出一间单间病房,你要不要?”

“要。”她欣喜,随即看向周子翼,她昨天还在跟韵锦抱怨,今天他就过来了。

周子翼走近她,“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她很是感激,她知道,肯定不是刚好空出了一间。

“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?”

“没有了,这里什么都没有,暂时只能这样了,先看情况再说。”她担忧却也没办法。

“这里没有什么?”

“这里的器材太落后了,医生也不专业。”

“可以转院啊,我们转去有的医院。”

“不行,我爸现在不适合移动,移动病情会更糟糕的。”

周子翼沉思,“行,我来安排。”

郁华惊讶,他是有这个能力,可这样太耗费了,而且太麻烦他了。

他看穿了她的心思,“这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希望伯父能快一点好起来吗?交给我就可以了。”

“谢谢!”

周子翼很快就与医院商量好了,购进一批先进的器材,他付款,找人尽快运输过来。院长当然高兴,把他当坐上宾,可给他省了好多费用。

郁华打听到这方面的专家,与周子翼一起去拜访,约好了手术时间,就在这个月月底。

郁华终于轻松了一点点,之前她心头压了好大一块石头。现在只要手术顺利,后期康复得不错,也能如正常人一样生活。

她的确该感激周子翼。

“你不用工作?”天天在她这里忙这忙那。

“工作没事,有人做着呢,不差我一个,就是有些担心霖儿。”他刚跟霖儿通电话,他很抱歉,这么多天没有回去看他。

“他长得怎么样?”郁华知道霖儿是谁,他和陈洁洁的儿子。

“他很可爱,你看到他也会喜欢他的。”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听这些,停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
“为什么会离婚,你不是想好了复婚的吗?”她问他。

“郁华,对不起,我明白得太晚。我和洁洁早就不是大学时代的模样了,年少的爱情被生活消磨殆尽。我固执地想把你的温暖分隔开,却不想我早就深入骨髓了,只是一直没有发觉。”

“你终究不是爱我的。”她感叹。

“郁华,现在你还认为爱情能被具体地去定义吗?能温暖地一起生活已是这世上不易得到的幸福了。我知道我依赖你,可我也只对你有依赖。”

周子翼终于说出了这些年埋在心底的话,原来他还是有这个机会的。

郁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,他是周子翼吗?他的确不同于以前了。

“上次你说的话是否还算数?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说我们试试?”

“算数的。”他欣喜。

“好,那我们试试。”

父亲担心她一直一个人,她是不介意,可父母终归不放心。她年龄大了,也很难遇到合适的。他虽然离了两次婚,还有一小孩,但配她刚刚好。

他俩拖了十几年,会合适吗?试试就知道了。

她想,只要足够宽容地生活,生活是不会亏待她的。​​​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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